Sunday, June 21, 2009

怀念父亲

父亲已往生整30年了(1979年)。我和父亲虽然只有30年的父女情,再加上聚少离多(小时跟随外婆),我还是会深深地怀念他,只因为血浓于水吧!
父亲一生的命运坎坷。只受过几年的私塾教育,在当时已算是知识分子了。在日治时期,这些知识分子多半有参与抗日活动。虽然父亲没有直接参与抗日活动,只是帮忙收月捐,就被汉奸们出卖,诬赖他有抗日行动,因此被日军抓去。在被拘禁的日子里,受尽了日军的虐待,包括被灌满水,然后被日军踩踏他的肚皮,水就从七孔流出!我曾多次在外国的博物馆/纪念馆看过日军残暴行径的图片,看了令人触目惊心;一面看,一面联想起父亲的际遇,真叫我辛酸!当时有被抓去的人,凶多吉少,永远就没再回来了,可是父亲却被放了出来。出来了之后,马共怀疑他出卖同胞,又被马共抓去!马共的残暴行径也不逊于日军,因此又得经历另一轮的折磨,过着非人般的生活。最后,上头们给他的处罚是死刑:要活埋他,连活埋他的洞都已经挖好了,只等有权势的人下命令,怎知要遭活埋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雨,有权势放话的人不能来,活埋他的事押后执行。第二次,他们用投票来决定他的生死,结果是:不赞成活埋他的人多过赞成的人,他再一次逃过劫数;第三次还是通过要处死他,这时他的三哥也尽其力量到处奔波找人去救他,结果他从鬼门关兜了一圈活着出来!人说,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,可是父亲的一生并没有什么清福可享! 重生后,他把名字改为倪甦,甦= 重生吧!
和平后,他当起老师来,在乡间教导乡下的孩子们,母亲就是他的学生。在40年代,还不能自由谈恋爱,他竟然托媒人上们向母亲求亲,外婆看他是老师,可以寄托终身,就把母亲许给他。在后来,有了学校之后,父亲就成了华小的老师。前后到过宜力(中华华小,巴都鲁阿华小),玲珑的士拉巴加华小,阿哟加拉华小,最后一站为莫珍歪。
凭着他的微薄薪水养活了一家八口,生活穷困不在话下。有次,他把“家徒四壁”的际遇发表在报章上,竟有一位星州的读者来信表示要赞助我们的生活费,他一口拒绝了人家的好意,他认为那是件很dalok的事。
值得一提的是:父亲生活虽苦,他却能苦中作乐。他爱好音乐,能吹箫子,能弹琴(自己没钱买,用学校的风琴)他吹的箫子和弹的琴蛮好听的!他最喜欢听周璇,严俊,姚敏,林黛们唱的老歌,我是受了他的影响,至今还喜欢听这些老歌,尤其是那首“一个女人等候我”,可惜现在已找不到这首歌的CD了,我也忘了它的歌词。
父亲为人乐观,豪爽,乐于助人,生前最爱去咖啡店喝茶。每天风雨不改地上咖啡店喝茶。袋子里的钱虽不多,可是如果遇到了一个相熟的朋友,他竟然请全部和朋友同桌的人喝茶,真是不可思议!
父亲也爱摄影,在物质贫乏的年代,他却拥有一架还算像样的照相机。母亲说,人家靠摄影赚钱,父亲不但没钱赚,还要倒贴钱,因为他是免费替学生拍照的。他还能自己冲洗相底呢!
由于只有我有机会受中学教育,因此父亲对我的期望也高。最令他高兴的事应该是我能成功进入师范学院吧!听母亲说,当他收到那包大信封(录取信)时,高兴到手都发抖起来。当时我在玲珑古打淡板当临教,收到信时离开接受师训截止日期只有几天,他着急死了,竟然透夜包了一辆的士到玲珑把信交给我,当时的包车费是30大元,可以做一个星期的伙食费呀!
因为家贫,父亲没有给二妹,三妹受中学教育而感到内疚不已。不过,他很疼惜二妹的两个女儿。如果他还健在,也能亲眼看到二妹和三妹的孩子们都学业有成的活,他也会乐开怀的!(二妹栽培了一个硕士,一个博士, 三妹也栽培了一个会计师,一个医生)
父亲的晚年也不是安然地度过的。本来退休年龄是55岁,为了多教五年,他选择入UTS,可以教到60岁。当时他已疾病缠身,高血压,糖尿病齐齐来攻,我看得出他已很苦,很累!退休两年后,就离开了这充满苦难的红尘!做人真的好苦呀!

在此,祝天下伟大的父亲 : “父亲节快乐!”